飞 之一

　我从没有想过留在这里。
　
　这是在这里工作的第二个星期的末尾。这个地方很多人都说好，羡慕。学校嘛，还是不用教书的那种，清闲、稳定。一般爹妈最喜欢你刚毕业待的地方。当我还在寻找着一份我喜欢的事业时，老妈的一个电话我就乖乖的来了这里。以前不努力，上了个不怎么地的大专，感谢家里的不离不弃，不是煽情，只有家人对你的好是最为纯净的。
　
　工作内容很清闲，管下钥匙教室设备、还有装系统。这对于我这种技术型单身狗来说相当轻松，办公室里带我的老师也很好，年纪不大，刚工作了四五年，交流起来无代沟，已婚，我称呼他韦老师。这就注定了天天中午跟他吃饭都让我的光头更加明亮。他媳妇果然也是这里的，图书馆工作，更闲，我实在想不到比更闲更好的来表达她有多闲的词。不过，的确是图书馆那群人里最标致的，毕竟我们韦老师还是挺帅的。果然长相还是有用的，据说他刚来没多久就搞定了这个图书馆一枝花。
　
　跟他比起来，我就是没下锅的油条，白里透着嫩。但是该懂得我很懂，第一个星期韦是每天必定准时到，第二个星期我就没在九点之前见过他，对我放心了呗。估计这也是他对我一下子很好的原因。刚开始那几天是真不容易，这边上班的地方是新校区，我之前是在老校区，而且在这刚开始没地方住，只能六点不到起来赶校车。妈的，上了两年多的学我就不知道六点的空气是啥味儿，为了强行起来我订了十个闹钟，基本每回我都是醒在闹钟前面，然后就在那发呆等闹钟响，直到把室友吵醒才心满意足的起来刷牙。
　
　第一天刚出门我发现，原来十月底的六点钟太阳还是没出来的，这件事情以前好像知道，只是这几年把它吃了。吸了一口泛着超标PM2.5的空气，我默默的砸了砸对面宿舍的门，知道一声清脆的草泥马。校车上，伴着那些老师各种扯胡我浑浑噩噩的做了一个梦:突然不会说人话了，低头一看，一对猫爪。我一边极力想着这是梦，我还在车上，该醒了，一边又特别想大叫一声：汪！挣扎间，我感受到一团乳白色夹带些灰色的光，我好像飘进去了又出来，我在里面还是不在里面。。“这个学生谁让你坐校车的！”睁眼，一张跟榛子巧克力差不多的脸。“我是到这边新来的上班的，刚来不好意思。”我语气很谦卑。“谁让你来的去找他这个证明给我！”我猛然想起这是校车司机，证明是什么鬼。突然，我感受到周围静的可怕。我魔怔一般的从车上飘了下来，看着一车所谓如今高学历人远去。深吸一口气，妈的，尾气加PM2.5是真臭。
　
　一小时后，我坐上了人生第一个办公桌。没想到一直是现在这样的桌子旁边挨批的我现在成了这样桌子的主人，还有个电脑。一边瞎想着，一边跟这位老师打招呼。就称呼他为白吧，因为他真的很白，一看就是周末不出门平时不动弹的瘦子。“老师，您贵姓？”“免贵姓白。”“噢，白老师好。”我不由得看向他一高一低的鞋底。“老师，这里还有一位老师呢？”“对，韦老师，回家结婚去了。”我再次看向他的鞋底，牛仔裤的边已经磨开了。后面想说什么也就没说。
　
　跟白老师只相处了一天，原来他已经申请调职，我是来代替他的。其实他人很好，只是被生活强奸的支离破碎。
　
　没两天韦归来，我俩正聊天，忽然听到一阵很急且急促的敲门声。知道韦说了两大声请进门才被打开。是白回来拿东西。我就默默的看着他，一点一点把属于他的痕迹收拾干净，包括那一只又烂又脏的手套。后来韦告诉我，以前他们俩在一块的时候有一回白去吃饭，给他锁在办公室里了。原来白有个强迫症，喜欢锁门。我说这好，防盗。
　
　就在这星期要结束的时候，来了个好消息，这边的宿舍批下来了。这样的速度挺正常，毕竟批个宿舍是要副院长签字的。我兴冲冲的在这周末包个车把东西都带了过来，一路上我想了几十个跟舍友老师聊天的话题，然而还是一个人睡了一夜。第二天我理所当然的认为还是一个人住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一八零左右的糙汉子。我们俩对视了三秒，同时掏出了烟，会心一笑。几句寒暄之后，他就强烈建议我要出去闯闯，不要在这，毕竟年轻，不要废在这里。他跟我说了他的经历，典型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本科毕业研究生国企工作，工地上的嘛，终日见不到异性，现在年龄大了回来找个稳定工作结婚。对了，忘了介绍，他叫振邦，这个名字九零后几乎是见不到的。他是我到这儿最喜欢的人，很少有人会在跟你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跟你说真话，而且是关乎你自己的真话。后来想想，这或者跟他的之前的工作有关，没那么多道道，他也没干到有那么多道道的位置，不然也不会辞职回来。其实我挺想大个几岁或者他小个几岁，那样的话我跟他一定会是很好的朋友。
　
　另一位舍友是这里的辅导员，由于这个学校的特性，辅导员是一份事情很多的工作，还有些我没想到的振邦告诉我之后更是深恶痛嫉。这个辅导员叫林申，很特殊的名字。他的桌子上有一堆考研用的书，不新，但是没字。果然，他也是刚毕业。性子较腼腆，喜足球，双十一那天还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合买书，尽管他要买的那本求18.8包邮合买并无优惠。我想他也许是想告诉我他跟我们不一样，它是看书的人。与他交流的就比较少，毕竟工作能遇到个会跟你好好相处的人很少。不是因为人不好，人变了。而是因为都是成年人越长大越孤单呗。后来振邦说他要走，因为这里待遇不如其他学校给的。其实我心中是十分不舍的，毕竟走了一个跟你说真话的人，但人终究是要往前走的，你可以不舍可以难过，但请不要挡着他往前走的步伐。